女子斜斜靠在竹榻边发呆,穿了件浅金宽袖菊花绸裙,婢女从一边走来,将手中云锦累珠披风半搭在她身上。
裴云姝回神,芳姿笑道:“秋日冷,夫人仔细别着凉。”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觉得热得慌。”裴云姝叹口气,抬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又望向芳姿,神情有几分疑惑,“莫非是孕至后期,都会如此?”
芳姿不曾生育,亦不懂医理,隻得尴尬笑笑:“这个……奴婢也不知。”
裴云姝掖了掖身上披风,到底仍觉燥热,于是抬手将窗打得更开一些。
从窗前往外看,远处庭院林木间,隐隐有欢笑声传来,间或有人行迹。郡王府素日里来客不多,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今日十五中秋,郡王府铺席设宴以酬宾客。她这个郡王妃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于是府中张罗宴客一事,全都落在了侧妃孟惜颜身上。
不过,就算裴云姝未曾有孕,也不会主动揽起张罗的庶务。她本就不耐烦这些应酬贵人间的人情世故,更何况文郡王府中,她这个正妃是摆设一事早已人尽皆知,实在不用自找麻烦。
琼影提一篮月团从外面走进来,把篮子往桌上一搁,裴云姝抬眸,见那红木篮上的锦帛,顿时眼眸一弯。
“阿暎送来的?”
琼影一笑:“是的。世子让人一早送到府里,说是京城红悦斋里出的新月团,一篮六种口味,不过夫人如今有孕,最好不要多吃,尝一点就是。”
郡王府里也准备了月团,不过芳姿谨慎,不敢让裴云姝尝用。其实也不止月团,自裴云姝有孕后,府中一切吃食用度,都经由她们二人细细把关,以免出差错。
裴云姝应了声,又问琼影:“阿暎今日不来了?”
“陛下林苑赐宴,太后娘娘点了世子进宫去了。”
裴云姝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琼影:“今日宫宴,都有哪些贵人在场?”
琼影一愣,摇头道:“奴婢不知。”
裴云姝想了想,没说什么,眉间却掠过一丝忧色。
前几日,文郡王来她屋里时,话语中曾透露过一桩消息。说是太后有意为裴云暎做媒指婚。
裴云姝并不意外,裴云暎终日在御前行走,年岁正好,又因当初救驾有功,太后与陛下待他格外恩宠。年少有为,又是天子近臣,朝中不少人都想与裴家攀这门姻亲。
然而裴云暎与昭宁公父子不和满朝皆知,裴云暎的亲事,昭宁公未必做得了主。
若想要攀亲,走陛下与太后那头去说,反倒更容易一些。
然而裴云暎的个性,裴云姝这个做姐姐的最清楚不过,看似随和好说话,实则固执最有主意,尤其当年母亲一事过后,裴云暎待婚姻一事更为抗拒。他乖戾一面从来掩藏在明朗笑容之下,倘若太后贸然指婚,对裴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喜事。
裴云姝当时便旁敲侧击地问文郡王,太后心中瞧上了哪家千金,文郡王却将话头岔开,不欲与她多说。
今日御前设宴,在场贵人众多,说不定其中一位,就是太后为其看中的姻亲。
只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
出了一会儿神,裴云姝摇了摇头,她在这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真到了那一步再打主意也不迟。
再者,说不定太后指婚,一指,就指了个自家弟弟最喜欢的,他上赶着还来不及,也无需她杞人忧天了。
她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桌上一尊小巧的泥塑土偶把玩,土偶做成小孩模样,彩绘鲜艳,用以珍珠翠玉装饰,十分可爱。
芳姿见状,笑道:“王妃叹什么气哪,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和小世子或小小姐见面了,这要叫小世子小小姐瞧见了,还以为王妃是不耐烦他们呢。”
“胡说,我怎么会不耐烦他们?”
裴云姝低头,看着隆起的小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还有两月就要分娩了。
但愿平安无事。
……
郡王府中,陆瞳与银筝正随着引路的婢子往后厨走去。
自打来到盛京后,陆瞳去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府邸。
柯家宅院鲜丽繁复,范家府邸穷极奢华,文郡王府却又不同。
郡王府中内含大片园林,其中亭榭错落,池塘曲折,府中园圃芬芳,大片花卉齐全。听闻每年宫中内苑赏花,一部分就是由文郡王府的寻芳园进奉。
如今正值金秋,一踏入郡王府,一丛一丛金桂滟滟,顿觉冷香扑面而来。
前面引路婢子见银筝面露惊叹之色,掩住眸中轻蔑,笑道:“今日郡王府中设宴,大家都在后园忙着。你们将药送至后厨,就可以走了。”
陆瞳没说话。
送药其实送至王府门口就行了,不过药茶如何存放,饮用时的注意事宜还得一项一项与人交代,陆瞳与银筝把药送到后厨,又将该交代的事全部交代了一遍,这才退了出去。
引路婢子将诊银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