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大夫,一个是在药铺里打杂了十多年的无名伙计,却双双考上翰林医官院,于他们二人来说,可谓颠覆命运,一时传为佳话,尤其是苗良方,在当年的医官院,风头无两。
“小陆啊,”苗良方苦笑一声,“你只见翰林医官院外表光鲜,却不知平人进了宫,和他们太医局的学生进了宫是不同的。咱们这种人在宫里,那就是被欺负的命。”
“好事儿轮不到你,脏活累活全丢给你干。一遇到问题,所有人溜个精光,全把你推出来扛事。你知道医官院这些年死了多少医官吗?这死的医官里,十之八九都是平人医工,那是因为他们医术不好吗?那是因为他们命贱!”
“在这里,不长点心眼,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多的是!”
这话像是恐吓,又像是心酸的陈述,陆曈没说话,安静地等着苗良方说下去。
“我刚进医官院时,侥幸有机会帮太后她老人家治好多年咳疾,时常得太后召见,一时出了些风头。”
“当时便自恃医术高明,受贵人看重,狂妄了些,常常得罪人。每次都亏得崔岷在旁提点周旋才能全身而退。”
“不过那时候我没看出来,还以为是自己本事。每次崔岷在一旁劝我的话,我都当耳边风,后来他也就不说了。”
是什么时候与崔岷渐行渐远的,苗良方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他总是很忙,今日给娘娘调药膳,明日给将军瞧旧疾,翰林医官院就属他最忙。别人都说他日后肯定要做翰林医官院院使,苗良方自己也是这般想的。恭维他的、妒忌他的人总是围绕在他身侧,他看不见崔岷的影子。
直到有一日,他见完皇上回到太医院,正好撞上崔岷。崔岷正被几个医官欺负,他大声斥责了那些医官,崔岷望着他,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副院使”,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这样陌生了。
曾无话不说的朋友,一起在柴房中点灯念书的伙伴,远得像是上辈子的发生之事。
苗良方的声音变得很轻,陆曈问:“你们决裂了?”
苗良方回过神:“没有。”
与其说是决裂,倒不如说是亲密无间之人渐渐走散了。
“后来皇上宠爱的颜妃娘娘服下我送去的药膳,忽然昏迷不醒。医官在药膳中发现有损心脉的毒物,我被打入地牢。”
“颜妃?”陆曈微微皱眉。
她记得颜妃,文郡王府孟惜颜的表姐,也是颜妃将“小儿愁”给了孟惜颜,孟惜颜才有机会对裴云姝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后来“小儿愁”一事暴露,颜妃已被处置。陆曈没料到会在苗良方这里听到颜妃的名字。
苗良方没注意到陆曈神情异样,接着说道:“我知道此事是颜妃陷害我。十年前颜妃刚进宫,后宫间明争暗斗,她想拉拢我帮着她害人,我不肯,想来因此恨上了我。”
“但我没想到她买通了崔岷。”
“那碗药膳里,是崔岷下了毒。”
苗良方还记得那天,那是个夏日的午后,空气闷热又潮湿,闪电在云层忽隐忽现。他正熬着药膳,不知为何腹中剧痛,像是吃坏了肚子,本想忍着等药膳熬好再去,谁知腹中越来越难受,眼看着就忍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崔岷走了进来。
宛如瞧见了救星,苗良方想也没想地道:“阿岷,你帮我看着药膳,我去去就来!”
崔岷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竹扇,在他的位子坐下:“你去吧。”
他从未想过崔岷会害他。纵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像从前同住一间柴房时那般亲密无间,但在苗良方心中,崔岷一直都是朋友。
不会背叛的朋友。
所以后来出事时,院使问话,旁人问崔岷有没有进过药膳房,崔岷摇头,说自己从未进过时,苗良方才会那般惊讶。
他被关入地牢,原本是要丢了性命。但因当初颇得太后喜爱,太后发话,免了他死罪,隻杖责五十,逐出医官院。
行刑人打得很重,他又在狱中受人欺凌,折了一条腿,也就是在狱中,他得知崔岷替了他,成为了新的医官院副院使。
就此真相大白。
“你恨他吗?”陆曈问。
苗良方怔了一下,点点头,又摇头,最后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是我轻信他人,身为医官却把药膳推给别人,落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是……”他语气沉了下来,“崔岷,他拿走了我的《苗氏良方》。”
“《苗氏良方》?”
“是我苗家祖先传下来的一本药方,记载着苗家这些年行医所製药方。我爹把他传给了我,当年我进了翰林医官院,本打算将这些药方加上这些年我自己行医研製的方子编纂成册,以利天下医工。
“我被驱逐出医官院的第二年,听说医官院的崔副院使编纂了一本《崔氏药理》,盛京医行医工人人讚颂,崔岷正是因为如此,从副院使一跃成为正院使。”
陆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我买过那本《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