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我说得很明白,我讨厌狗,所以拒绝。”
“讨厌?”裴云暎勾了勾唇,“可你看起来脸都吓白了。”
陆曈:“……”
她从药屉里抽出下食丹,关好柜子,走到裴云暎跟前。
春夜溶溶,幽窗半开,远远有林间惊鸟簌簌起飞的轻响,更有梨花花香隔着池水被风推到小院中来,衣袖也沾上芬芳。
屋里桌角上,古铜驼灯里,银烛静静燃烧,柔色的光流满了整间屋子,在地上落下微晃的影。
年轻人的眼眸也如盛京春日的凉夜,看似温柔,却泛着更深的冷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陆曈默然。
这个人、这个人不如外表看起来明朗,像是能一眼看穿人所有伪装,洞悉人心底的秘密。
所以,倒也没必要伪装了。
“嗯,我很怕狗。”
陆曈把下食丹的瓶子往裴云暎面前一顿,重新坐回桌前,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因为小时候被一隻狗咬过。”
“那隻狗很讨厌,像块狗皮膏药,对我穷追不舍,怎么也甩不掉。”
裴云暎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起来,叹道:“怎么夹枪带棒的。看来陆大夫今日心情很不好。”
陆曈不欲与他继续这个话头,瞥一眼桌上的药瓶:“下食丹已经给裴大人了。”
裴云暎拿起装药的瓷瓶,却没立刻走,隻道:“听说你今日为我出头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陆曈不解:“什么?”
他低头笑了一下,语气淡淡的:“白日在金显荣府上时,你不是替我多扎了他几针嘛。”
陆曈先是怔住,随后恍然明白过来。
白日里金显荣对裴云暎出言不逊了几句,她那时的确扎痛了他几针。
但那是在金显荣府上的事。
当时屋里除了自己,只有金显荣和他府上的下人……
殿帅府……
手段果然通天。
一瞬间,有寒意自心头生起。
她抬眸朝对面人看去,年轻人五官在灯色下俊秀柔和,那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清贵温和,可是仔细看去,轮廓却是精致凌厉的。
兵器擅长伤人。
一把锋利的刀,外表看起来再华丽,也掩盖不住危险的事实。
裴云暎却像是没察觉到陆曈骤然生出的警惕,面上带了点笑,不甚在意地问:“陆大夫为何替我出头?”
陆曈沉默。
按理说,她与裴云暎非亲非故,纵然裴云暎暂时并不打算阻拦她的復仇,可陆曈待他总有些微妙的距离。这人身份很高,暗地里也不知在搞什么勾当,她自己的事尚且应付不过来,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做个路见不平的好心人。
她也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
春夜清寒,月色羞怯,一阵晚风从窗外吹来,吹得被灯色笼罩的人影也起了一层淡淡的冷。
陆曈紧了紧衣裳,许久,才开口道:“饭钱。”
“饭钱?”
陆曈点头,正视着对方的眼睛:“我刚进医官院时,吃了裴大人的荷花酥,裴大人没收银子。”
“这个,就抵做饭钱。”
她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在谈什么千万两的生意交易,却叫裴云暎微微愣了一愣。
那天夜里,陆曈刚被分到南药房不久,小厨房里冷锅冷灶,偏撞着了路过的裴云暎。
她吃了裴云暎的荷花酥,裴云暎却没收她的银子,就那样离开了。
裴云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又望着她笑着开口:“一篮糕点而已,陆大夫分这么清做什么?”
好似她总是将这些恩债分得很清,膏药、点心、救命之情……
生怕欠了别人、亦或是被别人欠一般。
陆曈淡道:“殿帅有所不知,睚眦之怨必报,一饭之德必偿,这是我们陆家的规矩。”
裴云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女子坐在灯下翻着医书,昏黄光色朦胧,她长发拆掉发髻,绸缎般铺泻在肩头,衬着水蓝色的衣裙如一朵山间夜里的花,幽冷静谧地盛开着。
把玩药瓶的手一顿,想了想,他又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家的事?”
陆曈一怔,忍不住抬眼看去。
年轻人撑着下巴,淡笑着望着她,语气漫不经心,一双眼眸却静如深水,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涟漪。
空气中传来极浅的兰麝香气,又或许是院子外新开的梨花太过芬芳,总让人难以忽略。
陆曈收回视线,淡道:“我对旁人家事不感兴趣。”
闻言,裴云暎一怔,望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面前医籍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灯火下显得模糊,陆曈忽而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沉默了一会儿,问:“裴大人怎么不问问金显荣为何这样说?”
金显荣话里话外对裴家极尽侮辱,以先前裴云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