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大大咧咧,此刻却有些黯然神伤,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吃着鸡蛋,竟有几分苦涩模样。
陆曈想了一会儿,道:“‘射眸子’,是那个服用后双眼渐渐模糊直至失明的毒草么?”
“咳咳咳——”
林丹青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你……咳咳——”
陆曈递给她水壶,林丹青猛灌下一半,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南疆诸毒,中原人本就难碰到,正如她四处寻觅有关此草的记载,可这些年一无所获。不仅医官院,盛京医行里那些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老大夫也并未听闻此毒。林丹青自己都险些放弃,没料到竟会在这里被陆曈一口说出来。
“你怎么、怎么知道这毒?!”
她一激动,方才握着的半个鸡蛋被捏得粉碎,蹭了一手蛋黄。
陆曈把蒙在药罐提手的湿布递给她。
“我在师父的手札中曾见过此物记载。”
芸娘的医书全堆在落梅峰,准确说来,医书少,毒经多,陆曈有时候都不知道芸娘究竟从哪里搜罗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毒物,从中原到异族、从山地至海上,一些是天然毒草,长于人迹罕至之地,一些是出自她手製作的新毒,那毒性更猛更狠辣。
陆曈一一读过了。
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她隻恨读得不够多。
林丹青一把抓住陆曈的手,眸光闪烁:“陆妹妹,你师父在哪,能不能带我见她……”
“家师已过世。”
“那手札呢,手札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陆曈垂眸:“手札已随师父入葬时一同烧毁。”
林丹青一愣,面露失望之色。
不过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问陆曈:“陆妹妹,你既看过令师手札,那、那有关‘射眸子’的记载是什么,它长什么样,可有解药?”
陆曈摇了摇头:“没有。”
芸娘喜欢搜集世间毒药,却并不喜欢解毒。那些毒经中,许多是无解之毒。若轻松能解开的毒物,不值得芸娘记录在手札上。
“射眸子”,也隻记录了了其名字和功效,并无解毒之方。
“手札上写,人若服用‘射眸子’之毒,双眼渐渐模糊,如以箭射眸之痛,短至年,至多不过二十年,双目失明。”
林丹青怔了怔,喃喃开口:“是啊,以箭射眸之痛……”
沉默了许久,她才苦笑一声:“看来,有关‘射眸子’的记载,还是不够多。”
她闷闷地拿起一隻鸡蛋,在地上心不在焉磕了两下,似是十分烦躁。
陆曈视线掠过屋中的药罐,突然开口:“你现在做的,就是‘射眸子’的解药?”
林丹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用了很多解毒药材,但做出成药效果很是一般,与普通的解毒药并无二样。”
“不如试着以毒攻毒。”陆曈提议。
林丹青讶然望着她,随即断然拒绝:“初入太医局时,先生就说过,药方与其重不如轻,与其毒不如善,与其大不如小。‘射眸子’本就是剧毒之物,以毒製毒,用药之人会受不住的。”
医官院的医官们用药向来温和,也是怕出意外。陆曈平日里一副温和柔弱的模样,竟出口就是如此狂霸的製药之方,令林丹青也惊了一惊。
“药有七情,相恶相杀通用者,为用药之王道。太医局隻教学生相须相使同用,虽稳妥,可选余地却太少。不如另辟他径。”陆曈并不在意,隻平静地说:“有些毒物,单看致人中毒,但若以别的辅药相衝,衝去毒性,亦可入药。有些药材单看不起眼,是致病良药,但若以特殊器物相盛、或是引入别物,良药也变凶险……”
说到此处,陆曈倏然住口,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怔然。
林丹青没瞧出她异样,似也被她一番话影响,低着头静静沉思,一时没说话。
片刻,陆曈站起身:“馒头我送到了,没别的事,我先出去。”
林丹青回过神,抬头看向她:“你不做药么?”
今日不是给金显荣施诊的日子,平时无事时,陆曈也就呆在药房里,翻翻医书,做做新药什么的——金显荣的敷药都已换过好几回。
“不做了。”
顿了顿,陆曈开口:“我去殿帅府,今日该给营卫施诊。”
……
京营殿帅府今日很是热闹。
年轻的禁卫们听到陆曈的名字,纷纷从各处钻出来,有本来在演武场武训的,顾不得换下被汗湿透的衣裳,箭一般地弹进殿帅府厅堂,挽着袖子有意无意展示自己健壮的胳膊:“陆医官来了!”
殿帅府的五百隻鸭子们又开始吵嚷起来。
赤箭站在一头冷眼旁观。
他就不明白了,陆曈何以得到殿帅府这么多禁卫的青睐。明明来过殿帅府的那些姑娘们热情大方,温柔明媚,而陆曈总是冷冰冰的,偏用这张冷淡的脸博取了殿帅府最多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