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嘴上叹道:“话虽这么说,但听见我这么叫你,难道你心中没有一丝丝窃喜吗?”
严胥目露讥诮:“你比你母亲要自作多情得多。”
裴云暎点头,嘴角一勾,“我娘要是还活着,看到你把她的画挂在书房精心收藏,说不定会后悔当年没自作多情一点。”
严胥噎住。
眼中掠过一丝不自在,男人冷笑着转开话头:“说得好听,你真尊师重道,刚才拔刀干什么。”
他讽刺:“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弑师了。”
“我刚才可没拔出来。”裴云暎无辜开口,“而且不是你太凶,我怕你吓着人家。”
“吓?”
严胥宛如听到什么笑话:“一个半截人在面前,她还不紧不慢地给人缝好伤口。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死人时吐了半日。”
“她比你当年厉害多了。”
裴云暎沉吟一下,认真望着他:“这么欣赏?你不会也想让她叫你一声老师?”
严胥并不接他的话,隻漠然道:“一介平人医女,单枪匹马杀了戚玉台的狗,死尸当前而面不改色,敢喝我的茶,也敢拿《刑统》威胁朝官。此女胆大包天,非闺房之秀。”
他抬起眼皮:“这就是你挑的世子妃?”
“咳咳——”
裴云暎险些被茶呛住。
他搁下茶杯,面露无奈:“都说了是债主。”
“哪家债主这么麻烦,你欠了多少?”
裴云暎揉了揉额心,隻得将苏南刑场一事尽数告知,末了,他叹道:“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也曾说过他日重逢绝不敢忘,如今被戚家屡屡刁难,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屋中沉默。
过了一会儿,严胥突然开口:“她没看上你?”
裴云暎一怔:“不是……”
严胥鄙夷:“无能。”
“……”
裴云暎一时无话,见严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色总算是好看一点,想了想才开口:“不过,经此一遭,戚家应该会说服太子,彻底放弃我了。说不定,明日就挑拨枢密院对殿前司发难。”
严胥轻蔑一笑:“戚家算个什么东西,迟早都做阎王上客。倒是那个崔岷,”他瞟一眼裴云暎,“枢密院的帖子才送去,马上就让你这位恩人送上门来,巴不得有去无回。”
“你这位恩人,结仇不少。”
裴云暎点头,话锋一转:“你不是不关心她吗?”
严胥勃然怒起:“带着你的刀,马上滚。”
裴云暎:“哦。”
……
从严胥府邸出来,裴云暎没有立刻回殿帅府。
他特意在右掖门东廊下巡走一圈,使得路上无数人都瞧见他嘴角淤青,直到夕阳渐落,才不紧不慢回了殿帅府。
小院里,狗舍空空荡荡,没见着段小宴在院里喂狗。裴云暎一进屋,就见殿帅府大厅里,段小宴坐在桌前,一隻手摊在桌上,正认真听着面前人说话。
见他进门,段小宴忙朝他高兴挥手:“大人回来了!”
背对坐着的人闻言,也跟着转过身来。
裴云暎怔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陆曈还未开口,身侧段小宴抢先答道:“陆医官说歇了大半月,过来送夏时药方。恰好我近来不克化,总觉得撑得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陆大夫帮我也开了副消食方子。”
话音刚落,他才瞧清楚裴云暎的脸,顿时跳了起来,高声嚷道:“苍天大地,谁打你了?谁?哪个杀千刀的对你俊美的脸做了什么?这可是我们殿前司的脸面!”
裴云暎好笑:“你从前不是说,栀子是殿前司的脸面吗?”
段小宴认真回答:“那不一样,你俩一男一女。”
“……”
陆曈抬眸,视线落在他嘴角的淤青之上,心中微动。
白日里廊庑分别的时候,他脸上还没这道伤。
段小宴还在大惊小怪:“打人不打脸,这么重的伤难道不应该找人赔点毁容钱吗?哥你告诉我,谁打的你,我马上写状子告他!”
裴云暎摸摸自己微肿的嘴角,笑了:“是挺重的。”
“既然陆医官来了,”他看向陆曈,“就烦请陆医官也替我开副方子吧。”
……
时至傍晚,屋中灯火亮了起来。
裴云暎走到桌前坐下,伸手卸下腰刀:“不是说我晚点来找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陆曈把门掩上:“医官院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我想了想,与其你来找我,不如我来找你。”
至少殿帅府这头,全是裴云暎自己人。
他闻言笑了,道:“可你主动往殿帅府跑,不怕损毁清誉?”
陆曈也在桌前坐下,“如今你我流言人尽皆知,我若回避,反而刻意,外人看了,还会称我装模作样,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