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凶手!救命——来人啊——”
戚玉台有片刻慌乱。
莽明乡是个小乡,庄户与庄户一户一户离得很远,杨翁家贫更在最荒芜的一块土地,四面都无人烟。他本不在意,奈何这妇人声声凄厉,屋中老汉死寂的瞪大的眼睛令他也生出凉意,戚玉台一脚踢开对方,衝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上前,拔刀而过,银光闪过,屋中尖叫顿时止息。
只有更浓重的血腥气慢慢袭来。
戚玉台撩开袍角,迈步从妇人尸体上跨过,谁知那一直端坐在角落的,隻认真玩着手中树枝的傻儿子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一下子从屋中跑出来。
“爹、娘、娘!”
傻儿子嘴里焦急喊着,手里软绵绵的树枝用力朝他掷去,愤然道:“坏、坏人!”
戚玉台脸色一变。
“阿呆”虽心智似孩童,人却生得高大,杨翁夫妇将他照料得很好,衣着干净,面色也红润。那双澄澈懵懂的眸愤然盯着他,焦急地、怒立地挥动手中树枝。
树枝软绵绵的,落在人身上一点痛楚也没有。
像个笑话。
戚玉台“噗”的笑了一声,漠然走出屋舍。
身后护卫拥上,紧接着一声闷响,四周重归寂静。
画眉在笼中凄厉欢唱,欢唱或是哀泣,总归都是同一种清脆歌声。
狭小茅舍里,三人零散着并在一处,被血河淹没。
他站在门口,看着笼中扑腾翅膀的画眉,忽而觉出几分无趣。
还没想好这头如何处理,篱笆后又有人进来,是个背着竹筐的高大汉子,瞧见一行人愣了一下,还未开口,一眼瞧见门口那条蜿蜒血河。
“爹、娘,阿呆——”
他凄声喊道。
戚玉台掏了掏耳朵。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杨翁的女儿杨瑶已过世,女婿却没有离开杨家,仍与杨家人住在一处,甚至还将自己名字改成‘杨大郎’。
与岳丈住在一家的男人本就少见,何况是死了妻子的鳏夫,除非有利可图。然而杨翁一家穷得令人发笑,看不出任何值得留恋之处,只能说明此人无能穷困更胜杨家。
男人的哭号听起来虚伪又可笑。
戚玉台让护卫围着杨大郎,提出要给他一笔银子。
姓杨的老头不识好歹,拒绝了他一片好意,这个与杨家非亲非故的男人应该会聪明得多,他甚至多加了一倍银两。
既甩掉了这群累赘,又能拿着丰厚银两逍遥。那些银两足够杨大郎买下一整个茶园、不,足够他在盛京城里买一处新宅,再娶一个年轻新妇,戚玉台想不出来对方不答应的理由。
这样一来,有杨大郎作证帮忙,杨家的事了结起来也会很简单,不至于惊动父亲。他总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人。
“怎么样?”他把银票一迭一迭摆在屋前木桌上。
桌下,鲜红的血渐渐流淌过来。
杨大郎定定看着那些银票。
戚玉台心中轻蔑,这些低贱平人,或许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富。
须臾,男人伸手,一语不发地拿起银票。
戚玉台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
这根本就是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看着眼前的聪明人,感到舒心极了,先前对这屋中夫妇、傻儿子的介怀顿时一扫而光,仿佛打了胜仗,又或是证明了自己。
戚玉台盘算着,等杨翁家的事过了,再过段日子,找个人将杨大郎也一并处理掉。无依无靠的穷凶极恶之徒,难免因贪婪生出恶心,威胁、勒索……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临死前能当个富裕鬼,这辈子也算划得来了。
他这样想着,站起身往外走,才一转身,忽然听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护卫叫了一声“公子小心——”
“噗嗤——”
他被护卫狠狠一推。
戚玉台呆了一下,慢慢低下头。
一把柴刀从自己身后穿来,刀尖深深没入半柄,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流下来,和杨家人的血混在一处。
杨大郎的脸在护卫们的刀下变得不甚清晰,只听得见对方咆哮的怒吼:“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他被护卫护着迅速退出屋舍,腰间痛得出奇,原来同样是血,从别人身上流出来和从自己身上流出来感受截然不同。
戚玉台捂着伤口,呻吟道:“烧了!把这里全烧了!”
他不想要再看见杨家的任何人,这些低贱的穷鬼!
火苗迅速燃了起来。
杨大郎的木棍早已被砍得七零八碎,他的人也如那根木棍变成一段一段的,看不出完整模样。
那火海里,却突然冒出张苍老人脸。
杨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倒下去时后脑磕着石头,像是死了,此刻偏偏又醒转过来,满头满脸是血,颤巍巍从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