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陆曈抿唇不语,裴云暎看她一眼,对裴云姝道:“攀谈等回府再说,天色不早了,我看,还是先送陆大夫回西街。”
裴云姝恍然,旋即不好意思地对陆曈笑笑:“是我疏忽了,许久未出门,一出门忘记时辰。陆姑娘平日还要在医馆瞧病,歇得太晚的确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晚归危险,我们先送你医馆。”
陆曈颔首,并未拒绝。
裴云姝一行便先送陆曈回了医馆,又才与段小宴与萧逐风二人分别。
待回到裴府,裴云暎看裴云姝进屋,正要离开,被裴云姝叫住:“阿暎。”
“怎么?”
“你先别走,我有事同你说。”
裴云姝叫他进屋去。
宝珠已被琼影哄着睡下,裴云姝点上灯,让裴云暎在厅里坐着,自己先进了里屋,不多时,又抱着隻银匣出来。
她在裴云暎身边坐下,打开银匣,银匣里裹着堆红布,红布层层包裹,裴云姝一一打开,末了,最后一层揭开,其中赫然躺着一隻青玉雕花扁镯。
裴云暎一怔:“这是……”
“母亲留下的玉镯。”
玉镯在灯色下温润似片翡翠湖泊,裴云姝望着望着,语气有些感叹。
“当年外祖母将青玉雕花扁镯送给娘做陪嫁,我及笄时,娘又将这隻青玉镯送给了我。”
“原本有一双,我留一隻送给宝珠,现在把这另一隻送与你。”
裴云暎盯着青玉镯,并不伸手去接,隻说:“送我做什么?”
“阿暎,”裴云姝低头摩挲着玉镯,“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娘过世后,我日日哭泣,心病难医,又大病一场,饭也不肯吃。是你学了娘做的小馄饨哄我吃下,日日逗我开心,我才渐渐好起来。”
她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现在想想,那时你比我年幼,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你来照顾。”
裴云暎笑笑:“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裴云姝摇头。
“后来你就离京了,回来后,也不似从前什么都同我说。阿暎,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长大了,我有时会担心,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是否失职。”
“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云姝看着他:“阿暎,陆大夫是个好姑娘。”
裴云暎一顿。
“你是我弟弟,虽然你藏着不说,但我瞧得出来,她对你和旁人不同。”裴云姝温声道,“情之一事,我是外人,不好插手,但有一句话要交代你,若你心仪一人,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拉过裴云暎的手,把那隻青玉镯塞到裴云暎掌心。
裴云暎低头看着那隻玉镯,没作声。
“这隻玉镯你收着,你若有了想要相伴一生之人,就将这隻镯子赠与她。这不是裴家的镯子,这是母亲的镯子。”
“盼你有喜欢之人,共度一生,是母亲与我对你的希望。”
……
回到书房时,外面已然全黑了。
裴云姝送过镯子,便回屋中睡下,今日乞巧游街忙了半日,她也乏了。
裴云暎关上屋门,走到小几前坐下,把手中裹着红布的玉镯放到桌上,
铜灯下,小几上全是散落的木块,曾被陆曈碰倒的木块乱七八糟的散成一团,铺满整个桌面。
他伸手,把散落的木块拂到一边,辟出一块空地。
然后,拿起木块,一颗颗往上塔建起来。
过去多年,每当他有烦心事时,遇到棘手麻烦时,总是坐在小几前,慢慢地往上搭排。
人专注某一样事时,内心会变得极度平静。
一开始总是很难,渐渐木塔越搭越高,他削木头的时候越来越少,世上已没什么事让他觉得烦扰,木塔静静矗立在书房一隅,冰冷坚硬,如一幢被遗留下来的、沉默的影子。
其实在陆曈推倒木塔之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往上再放一颗木块了。
是以被推倒之后,也不曾想过重新搭建。
偏偏在今夜,新秋鹊桥,人间乞巧,这样的良辰佳节,他却坐在这里,一粒一粒静静往上堆迭。
裴云暎堆得很慢。
圆融木块一点点被仔细的往上放着,一层又一层,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精心计算过的角度使得木塔看上去坚实而严整。
他搭了很久,只剩最后一块。
木块被擒起,往塔尖处放去,
却又在最后一刻,余光瞥见桌上红布之上的玉镯。
玉镯色若凝碧,似乞巧楼中彩纸扎成的莲叶,翠色盈盈。
耳边忽而响起女子的质问。
“殿帅也会为情所缚?”
指尖一颤,宛如蝴蝶掠过花间,陡然“哗啦”一声脆响——
青年回神。
整整齐齐的木塔,再次轰然瓦解。
溃不成军。
……
夜色沉沉,红楼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