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又有紫苏、菖蒲、木瓜切成岁末,和上香药,盛在梅色木盒之中。
陆曈回去的时候正是清晨,恰好赶上晨报,遂先去堂厅里勾画奉值名册,勾画名册的是个年长些的老医官,不是常进。见她进门,其余做事的医官纷纷抬头,打量她的目光各有异样。
陆曈视若无睹,拿完奉值册子,转身出堂厅,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林丹青。
林丹青看见她也是一愣,匆匆拉她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又狐疑打量她一番,“身子这就好全了?”
陆曈道:“只是皮外伤,好得很快。”顿了顿,又问,“常医正呢?”
平日勾画奉旨册子的都是常进。
林丹青叹了口气,黯然开口:“他调至医案阁了。”
陆曈一怔。
医案阁之于医官院,比之南药房好不了多少。医官们在此保养陈年医案,防止虫蛀及变质,说到底,也就是做些扫洒清理的活计。
若说在南药房里过的是苦日子,调去医案阁的医官倒不至于受苦,但见不着人,行不了医,也算是前途到头,升迁无望了。
常进作为在医官院中干了多年的老医正,突然被贬至医案阁,显然是得罪了人。
至于得罪了谁……
不久前围猎场上,他曾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陆曈目光微冷,良久,道:“是我连累他。”
林丹青见状,忙出声宽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医官院调换职位是常有的事,再说常医正那性子去医案阁也好,省得天天和这帮脑子有病的打交道。他走时还跟我说,先前就羡慕御药院的石菖蒲混日子也能拿俸禄,这下正合他意,全当提前养老,也不必整日忙忙碌碌,熬得头髮都掉光……”
她说着说着,似乎知道自己这话也很难使人信服,渐渐的沉默下来。
陆曈默了一会儿,问:“你呢,没有被为难吗?”
当时戚玉台咄咄逼人,林丹青也为她说了话的。
林丹青脸色一松:“谁敢为难我呀。”
她眨了眨眼:“崔院使总要卖我爹个面子,戚家也不好做得太难看,再说,真要为难我,大不了不干了,反正我姨娘现在‘射眸子’之毒已解得差不多。要真被赶出来,我就带着姨娘去你们西街,去你们仁心医馆合个伙,我医术也不差吧,我也能坐馆,月银和你先前一样就行!”
她语调轻松,陆曈也不觉微笑。
“倒是你,”林丹青左右看了看,才望向她道:“虽然纪医官给你做了保,又有裴殿帅为你说话,可戚玉台那条宝贝狗死了,怎么也不可能善罢甘休,我本想着你再等一些日子再来,也不光是养伤,能躲一阵是一阵,谁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回到医官院,免不了人情往来。而盛京官场的人情往来,大多都要看戚家脸色。
很难,但没有办法。
陆曈摇了摇头。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来的迟早会来。”
林丹青想了想,“也是。咱们小心点就是。”说着,又探头看陆曈手中的奉值册子,“不过,你伤才好,刚回医官院就给你安排施诊了吗?这也太着急了吧!”
陆曈低头看手中纸页。
纸页很薄,新医正给她安排的行诊不多,唯一一项就是去司礼府给金显荣施诊,还是她自己要求的。
“金侍郎的病快好了。”
陆曈微微笑道:“收个尾,日后就不去了。”
……
陆曈来到司礼府的时候,金显荣正坐在躺椅上胡乱骂人。
仆从说陆医官到了时,金显荣还愣了一下,一时踟蹰不定,没有如往常一般热络地迎上来。
陆曈进了屋,如往常般将医箱放到桌上,对金显荣道:“金大人。”
金显荣抬起头。
女医官裙袍淡雅,眉眼秀丽,如朵空谷幽兰,一进屋,好似将屋中躁意都驱散几分,实在赏心悦目极了。
若非美貌,想来也不会让眼高于顶的昭宁公世子另眼相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戚玉台打起了擂台。
想到此处,金显荣心中叹息。
他慢腾腾直起身,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对方的目光闪躲,很有些避瘟疫的模样。
“陆医官,”他客客气气地摊手,“请坐。”
陆曈在桌前坐了下来,拿出绒布,示意金显荣摊手,好为他把脉。
金显荣伸手,把手放在布囊上,陆曈的手指搭在他腕间,轻柔微凉的触感,平日里总让他心猿意马,今日却如烫手山芋,沉重的让他恨不得即刻抽回来。
“金大人近些日子身子觉得如何?”陆曈问。
金显荣心不在焉答道:“还好,还好,托陆医官的福,已经同从前一样、不,应该说更甚从前。”
陆曈点头:“万幸。”
她神态认真,很真心实意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倒让金显荣心中有些不是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