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梁恨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是,是在下自己有此担心,并、并无人告诉过我。”
姜雪宁:“……”
谁也别拦着我,想把这人打一顿!
她眼皮跳了好几跳,抬起手指来轻轻按住,才勉强绷住了一张即将撕裂的良善面皮,口不对心地夸奖:“卫公子真是思虑周全的有心人啊。”
卫梁没听出言下之意,以为她真是夸奖。
竟正色道:“不敢当,在下也不过只是为生民计,倘若五谷丰了,家国却乱了,岂非得不偿失?”
“……”
姜雪宁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可以放心了,本姑娘便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与天教为伍,卫公子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
卫梁顿时长舒一口气:“如此,倒是卫某多虑,东家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卫某也就信了。”
他自袖中解了帐册递上。
隻道:“这是卫某私自扣下的当季收成粮帐,还请姑娘原谅在下的莽撞冒失。”
帐册先前系在他手臂上,还带着一缕余温。
姜雪宁看着他像看着个傻子。
卫梁不明:“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好久,姜雪宁才幽幽道:“你大老远来就问这一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点证据都不要?”
“哦。”卫梁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但出乎姜雪宁意料,竟不是问她进一步的证据,而是向她笑起来,长身一揖,道,“实不相瞒,在下觉得姑娘不是会撒谎骗人的人。田庄上的佃户虽没见过姑娘,可姑娘却从未薄待他们,可不收以重租。在下来时还左右为难,隻想姑娘这样的好人,倘若真为天教效力,在下还不知要怎样选。如今您既说自己非为天教,在下便敢相信。”
“……”
上辈子这位没被人搞死,那真是托赖了自己在背后照应啊。
姜雪宁无语望天。
她决定回头多放几个得力的人去卫梁身边,免得他哪天出门被人打,然后带过这话茬儿,隻问道:“来也来一趟,卫公子喝什么茶?”
卫梁忙道:“不了,在下还有事在身。”
姜雪宁想想道:“可是要准备秋闱?”
卫梁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反应“秋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接着才笑起来,说:“秋闱到不紧要,随便考考便是,但稻谷已收,卫某得回去琢磨冬日里能否种点小麦,或者试着种一下一种叫马铃薯的东西,长起来很快,且……”
姜雪宁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乏力,隻觉千百隻鸟雀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听得她头昏脑也涨,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蜀地还是在江宁,简直脚底下都要打滑了。
半晌,卫梁说完。
然后眼底带着几分光彩地问姜雪宁:“东家姑娘看如何?”
姜雪宁回过神来,不敢说自己什么也没听懂,想想上一世对付此人的套路,弯弯唇笑起来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十分惊喜,道:“我看极好!”
卫梁立刻兴奋起来:“那我回去便这样办!”
说完躬身一拜竟然道了别就走,半点也没有停留之意。
莲儿棠儿在后头都看蒙了。
姜雪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拉下来,隻向她们问:“他刚才说种什么来着?”
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行,都没听明白。
爱种啥种啥吧。
姜雪宁翻开卫梁递上来的那卷帐册,隻瞅了瞅末尾记下来的那几个数,两道柳叶似的细眉却慢慢锁紧:两年过去,鞑靼那边的情势也该有苗头了。做生意这一道上,她虽不如上一世的尤半城,可并不需要与她一般两边下注保稳,单独暗助燕临,压力倒少一半。隻不知,够不够,又是否来得及?
五石散
斜白居外面,已近傍晚。
卫梁进去一趟没花多少时间,满心盘算着等回了田间地头要种点什么东西,走出来时雇的马车还在外面等候。
不过此时外头也多了一辆马车。
他抬起头来,便微微一怔。
那说不上是十分奢华的一辆马车,可打造马车车厢所用的木材皆是极好的,漆工精细,木质坚硬,两边镶嵌着雕花窗格,里面却还加了一道窗帘。
赶车的车把式也是身强力壮。
一眼向着旁人看过来时,眸底竟然有些锐光,两隻臂膀上更是肌肉虬结,一看就知道怕是有些武艺傍身的人。
卫梁心底生出几分好奇来,朝着那马车多打量了两眼。
也是赶巧,车里正有人下来。
身上是一袭姜黄百蝶穿花缕金的百褶裙,竟也十分年轻,模样清秀,面容沉静,只是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眉头微微锁紧。扫眼一看时,同样瞧见了卫梁。
卫梁不认识对方。
对方也不认识卫梁。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打招呼,隻猜度着对方与这斜白居主人的关系,各自点了点头,便一个上了自己的马车,一个朝着别院内走去。
直到马车重新绕出了乌衣巷,到了外面大街上,听着周遭重新热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