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洇透地面。拓跋婴挥刀劈开乱箭如雨,急忙率众后撤退开,疾走逃离。在她身后是一重又一重的箭矢,大夏供养的精锐轻骑成排倒下,踩踏至死者不在少数。
拓跋婴心痛难抑,硬生生地咽下一口血,负伤逃走,带着残部退了回去。
此刻天已擦黑。
众人人困马乏,丧失斗志。拓跋婴更是举步维艰,疑神疑鬼。她遥遥望着幽州城镇的百姓灯火,沉默良久,说:“近在眼前的同盟之地,我却不敢上前,唯恐薛玉霄毒计有诈。没想到出了燕都,竟然还是被困着……”
“国主。”一位谋士道,“切勿忧虑,就算她截断了幽州这条路上的消息,北方其他部落尚在我们的掌控。乌恒部落和金昌部落就在西北,我们可以转向西北。”
拓跋婴道:“西北……你是说丰州?那是四妹的根基,会听我们的?”
“战况复杂,山高路远,想必西北的消息跟四殿下不太通吧?我们也可以效仿齐国国主控制消息,就说四殿下已经死在齐人手中,请西北各部襄助我等,为您的四妹报仇。”
这是除了回锡林之外,唯一一个能让她卷土重来的办法。拓跋婴沉思片刻,颔首同意,正要派人先送书函回燕都,让余下的人马固守城池,等待援军,随后率众改道。
就在此刻,西北方向的远处突然亮起一阵火光。
火光汇聚成河,是夜间行军的部队。拓跋婴见来者乃是大夏的戎装,心中猛地燃起希望,派人用火把打旗语询问:“我乃大夏之主拓跋婴,来者何人?”
对方似乎看到了旗语,又似乎没看到,只是埋头朝这边走来。
拓跋婴额生冷汗,派出去两队斥候。不多时,斥候回返:“陛下,对方是乌恒部落的人马。”
众人心中一松,连忙打旗语交流,想要商榷联合之事,共同讨敌。然而对方埋头行至面前,也不回应,朝着拓跋婴剩余的人马亮出刀兵,冲杀过来。
众人瞬间兵荒马乱地回身奔逃。
夜中光线昏暗,马匹借着月光逃离。在奔逃当中,拓跋婴几乎有些崩溃愤怒地用鲜卑语高喊:“我是大夏皇女!你们在追谁?我是大夏之主,我是你们的可汗!”
后方响起高昂的叱骂之声。
“还我主命来!”
“残杀亲妹,联合外敌!杀得就是你!”
“害了老国主的家贼——”
声音震荡而去。
拓跋婴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收到任何情报,北方部落怎么会忽然发兵而来?这是薛玉霄的圈套……那四妹那里,是不是也同样受到了蛊惑?……不好,锡林!
她狂奔之中想到这里,一时头痛欲裂,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众人趁着夜色,兵分两路。拓跋婴将醒目的衣袍撕下来,掩面混入骑兵当中逃走,就这么混乱地逃了一夜,沿着百姓繁多、人马交错的道路前行,这才甩开了大股的追兵。
此刻,她身边只剩下了八百骑、和一众亲卫而已。
被追得抱头鼠窜,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燕都城下。
拓跋婴带了精锐人马出城,为得是联合幽州夹击齐军。然而连幽州的消息都没能通上,就被接二连三的埋伏和设计逼了回来,上万兵马,死的死散的散,一天之内只剩下八百余众,怎能不让人痛心垂泪?
唯有让城中部下突围,与自己汇合,她才能取得足以回到锡林的兵力。但这样会将燕都拱手相让……时至今日,也确实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叱云风先前所说,舍弃燕都,回锡林从长计议。
黎明之光从东方蔓延而来。
拓跋婴面目沉凝,颓丧狼狈地在马上向燕都前去,忽然间,官道上传来一道极为悠长的笛声。
她迎着晨曦抬首。
在天地一半昏暗、一片渐渐明亮之中,破败的山亭居于中央。一个背影静立于此,披风鼓荡猎猎,笛声从指间悠扬传出、缭绕不绝,随后——忽然错了一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