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县城位于北方,冬天气温已经降至零下。和穿着厚厚羽绒服,头戴耳罩,脖缠围巾的周围人不同,叶平央身上洗得发白的老式皮夹克看起来就不保暖,深绿色棉花裤子勉强捅在一双有些开胶的运动鞋里。
“闺女,妈得回去了。你一个人回去路上注意点,东西都看好了,别叫人拿了。”说完,妇女还是拉着叶平央的手久久都没有放开,似是还想再说点什么。
“妈,我得走了。”叶平央目光躲闪着,听到她妈还在喊他闺女不由得皱起了原本已经舒展的眉毛。
“闺女,妈也不想…”
但没等她继续,叶平央的手就从那只常年做饭、洗衣、干粗活的手中抽离出来,拇指摩挲着已经冻僵的手指关节,然后拿起脚边拿袋子装满一兜馒头酱菜罐子的塑料袋,转身上了身后那个已经明显超载的小面包车。
在妇女略有不舍,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小面包车缓缓地碾过石子路,颠簸着上了不断有拉煤,拉猪仔大货车经过的国道上。
叶平央和旁边浑身上下散发着酸臭味道地胡子拉碴的大爷挤在一个座位上。
那个大爷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只占了四分之一座位的叶平央没办法靠在后面,于是他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勉强把头倒在隔壁的座椅侧面。
手上的塑料袋也搁在座位下,用脚抵在前面防止一会儿颠簸弄丢了东西。
叶平央讨厌被喊成闺女,就像他从小就讨厌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双性人,村子里老人常说的不男不女,指得就是他。但他爸妈认定了他是女孩,对外总说自己一儿一女,儿女双全。还强迫他留头发,穿女装。
为得是长大好把他卖了给他哥攒彩礼钱。
18岁那年,他爸以3万块卖给村里那个50岁还打光棍的混球,然后抛下他举家搬到了云游县城,剩他一个人在村里过活。
开始他想跑,但被老头抓回来打断了条腿,回来又被关起来拿脚链铐住,几经哀求,数月后才被放出了。没钱没人管,他只好窝在村里任人宰割。
那个老头不举,每次都虐待叶平央,拿着地里种的黄瓜,洗干净往他小穴里插来插去,还摸着他前头那坨软肉来回把玩。
老头说他逼里味道比村子上的卖逼的好闻,不骚气还带着股清甜的味道,都是他拿黄瓜捅他的功劳。
一不满意了,那个老头就拿干了一辈子农活的手猛烈地抽他耳刮子,抓住他额前的碎发就往家里的土墙上硬撞。旧伤添新伤,时间长了,他也麻木了,正当他打算接受一切准备自杀时。
老头突发脑梗没多久就死了,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归了叶平央。
本来就不喜欢当女人的叶平央拿起家里的剪刀给过腰的长发绑起来剪掉,卖给村口收头发的人,换了200块钱。
然后又把家里的女装通通裁了改成男装,在那之后他也算是安稳地过了几年好日子。
但后面他爸听说老头死了之后,又来跟他套近乎,要叶平央把房子卖了地租出去回云游县城一起生活。
他不愿意。既然当初被卖了就相当于跟这个家断了联系。老头虐待他的时候,他其实偷偷给他爸妈打过电话,他爸说跟他无关,你早就不是叶家的种了,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他妈虽然心疼但不当家,只是哭天抹泪地说对不起他,家里困难,他哥得娶媳妇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养他,后面再打,他爸妈就不接了。
打从那天起,叶平央算是死了心。这次回云游县城也只是想做个了断,拿出全部积蓄5万块算是断了这辈子的父母缘分。他烦了厌了,这么多年憋屈的日子到头了,以后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身旁民工大爷张着嘴打鼾,口齿因为抽烟和不刷牙变得有点焦黄,时不时呼出的气蔓延出来,再夹杂着面包车的机油味。
一天没吃东西的叶平央有点反胃。
再一抬头,又看到司机单手开车,手里还拿着个猪蹄啃得不亦乐乎。他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他伸出手捂住嘴,然后使劲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不去刻意感受这个恶心的环境。
“白村到了!”
面包车司机操着一口方言,扭过头冲着后面十几号人喊。
“我下车。”叶平央弯腰拿起座位下的塑料袋,又系好带子,猫着腰到车门口。
“30,扫后头的码。”司机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往后头挂在座椅上的二维码上拍拍。
叶平央从皮夹克里掏出在县城小运营商店里买的不知道倒了几手的杂牌手机给司机转账,然后下了车。
这会儿已经下午6点多了,气温越来越低,正是各家各户吃晚饭的时候。叶平央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因为之前断过腿没好好修养,落下了跛脚的毛病,他步子走大了就会东倒西歪,没走两步他就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路旁的小树丛里,手里的塑料袋也破了,白花花的馒头和酱菜罐子掉得哪哪儿都是。
他拄着地,踉跄地站直,原本白皙光滑的脸上因为树枝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