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中的捣衣物的杵棒,匆匆上岸,那离河岸不远处的矮屋似乎就是女人的家。
顾千珏与顾铭走得近了,就见那妇人端着泛旧的木盆朝两人走来,脸上的笑也是纯粹的善煦。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怯怯拉着妇人的衣襟。
妇人朝着顾铭的方向颔首:“承耶,尔兰”
尔兰在纳挞语中是祝人吉祥安康的问候语。
顾铭也回以同样二字。
那妇人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嘴上继续说着,不过都是两人听不懂的纳挞话了。只见身后有些怯赧的小女孩探出身子,在妇人话音落地后,开口道:“我阿娘阿娘说,前些日子见承耶摘了陇林的果子,觉得承耶应该喜欢,所以又摘了点,还有自家酿的果酒一并献给承耶”小姑娘说着就低下了头颅不敢看人。
妇人的手适时递出,顾铭愣了一会儿,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似乎有些无措。顾千珏接过了东西,又将手中装了满满河鳅的编篓框递了过去:“谢谢你阿娘的好意,这些是回礼。”
他们出来也没有带任何东西,虽说妇人的这一举动并不是想讨些什么,但既然能有趁手弥补的东西,顾千珏也不想白占了别人便宜。
妇人接过河鳅,面上的喜色变得有些复杂,小女孩在一旁用纳挞语向她的阿娘转述着顾千珏刚才的话。妇人犹豫一番又说了些话。
顾千珏还以为是什么推脱的话,只是通过小女孩的转译,顾千珏恍然。那妇人还是收下了东西,但是话却是劝告的意味,按照纳挞的规矩,狩猎祭结束以后就不可以再捕猎活物了。
此为休息与物,舍利延民之举。顾千珏明白过来其中的道理,规规矩矩地认错。
妇人摇了摇头,又招呼两人如有机会还可以常来这边玩,无论族人群牧季节的迁移,她家一直管着陇林,定居在这矮屋中。
纳挞族中上了些年纪的人交流大抵都困难不少,后来骨冕登籍,大兴学肆,纳挞年轻的小辈才多会了北梁语。有着这个小女孩,沟通难得容易起来,这也是两人居在此地与土着民为数不多的交集。
“阿衍,其实在这里也挺好的,就像提前过上了岭西的生活。你觉得呢,你高兴吗?”顾千珏坐在毡帐外卷得高高的干草上,眼睛望着毡帐顶棚之间牵出互相绕结最后一根根扎进地里的彩葛旗,手上还拿着摇经轮,一圈圈在手里甩着。
“千珏高兴,我心亦然。”男人沉眉敛目,眸光全揽着眼前的身影。
“阿衍,你不明白,我是想你高兴,你自己自发地觉得开心,这里,会觉得充盈起来,感觉到踏实、安宁。”顾千珏点了点男人的胸口。对于教男人为人处世以外,还有带着他体会和感受更多之于他陌生的情绪,顾千珏现在是越来越摩挲到其中的关窍,熟门熟路。
“我也高兴。”男人从善如流。
顾千珏哑然失笑:“不是这样的。”但却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手上摇转轮的动作顿了下来,眼神也重新定格到男人的瞳眸中去,这双眼睛比初见他时光亮不知多少倍,还掺杂着更多的微小却尚能解读的情绪,唯一不变的是,这墨玉流光中始终映着他的身影。
“阿衍,其实我更希望你是阿衍,不是顾铭。”顾铭是我的,阿衍是却你自己,我不希望你成为谁的附庸,为了谁而任凭摆布,只希望你做自己,快活高兴,恣意洒脱,爱己而后爱人,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不要总是想能为我做些什么,傻子。
这话隐含太多信息,顾千珏却没在细说更多,在这个外露多过内取的环境,他尤谨慎。
男人当然是不太明白这话的深意,神色难掩几许变幻。
“别多想了,呆。”顾千珏拍了拍人的脑袋,遏制住那些胡思乱想。
虽没有参加狩猎祭,但因为太律与鲜奉的偏爱,说是补偿也好,总之顾铭的属地分到的东西尤为多,部民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抱着瓶罐或是皮兜将分装到的种类繁多猎货一一往自家运着。
尝过那果酒之后,顾千珏也算是品到了滋味,不能去捉鱼打猎之后,他们的乐趣显然少了很多,但顾千珏决定拉着阿衍去妇人家里学酿酒。
纳挞不讲究权者安身趋命与民,总之这里的掌权者都亲和没有架子,唯太律与骨冕身上天然带着威严仪态。
况两人也缺一个少有部民的地方亲近,因此从来不将那妇人传唤来,而是每每去她家中请教。
矮屋的后院有一片倒乱的篱笆,篱笆里立着零散的木架,上面爬满了藤蔓植被,小小黝黑的果实顺着架子坠下,个个饱满晶润,伸手一摘,只闻那日晒风吹的木架子发出凄惨嘎吱地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裂断开来。
顾千珏摘了一颗就往嘴里送,甘甜且没有半点回酸的味道令他不自觉弯起了眼角。但是这一举动可吓住了那妇人,她拉着顾千珏,动作难得失礼。
果子在这叫做紫香珠,吃了少许便会唇黑舌紫,一副中毒模样,有人曾试过喂了些土鼠,结果没两天那土鼠彰显出狂躁的征象,乱窜乱叫,最后暴毙而亡。当地又从来不缺蔬果,因此这个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