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尘刹那间,数十名护卫冲进中堂,将本就明亮的室内多添了无数道雪亮的刀光,顾长思懒洋洋地环顾了四周,左手抬腕,将半臂长的刀横在胸前。张觉晰抬手抹了下,拇指将血迹搓了搓:“王爷,其实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么?你何苦逼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顾长思跟着他笑:“是吗?我都看到那狼崽子了,你觉得他还能保着你?还是说,你以为他匆匆忙忙地走掉了,真的是担心耽误你喝酒听戏睡小倌吗?”张觉晰暗骂一声:“我说他怎么走的那么快。”“张觉晰啊,归根结底还算你有几分胆识,三年过去了,那狼崽子见我依旧还是要退避三舍,只有你,一门心思往上冲。”顾长思掂量着自己的刀,“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赞你一句勇气可嘉呢?”“多谢王爷赞,只不过王爷靠双刀打出名气,如今你手中只有一柄单刀,就如同王爷如今单枪匹马、身在敌营,那么,话还是不要说太满为好。”顾长思眸光在手上刀锋上一敛,转瞬即逝。双刀定北王,大魏顾长思。三年前顾长思和狼族打仗,打得对方落花流水,甚至他深入狼族军寨,亲手把前任狼王、哥舒骨誓他爹的脑袋割了下来,从此他打出了赫赫威名,一镇北疆。他天生左利手,他祖父本来赠予他的是一柄半人高的长刀,可放在左边怎么都显得不利索,于是又打了一柄半臂长的短刀,一左一右,取名破金,意为拿着这双刀,破死忘生,金石为开。顾长思微微眯了一下那双好看的眼睛:“张大人,本王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打算回头吗?”“回头是死,往前是死,本官在你顾疯子手底下,还能讨到几成好?”张觉晰缓缓退到护卫圈之后,“对了顾淮,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叫你顾疯子,和狼族有什么恩怨不能放下呢?你这样拘着大家,断大家财路,真以为人人都服气吗?”顾长思唇角含了一缕微笑:“顾疯子,这名字我喜欢。”话音未落,只见他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动作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把破金刀已经逼上了护卫的喉咙,冷光一闪,喉头的血喷涌而出,那护卫不敢置信地捂着喉头伤口,倒在地上猛烈抽搐。他的动作太快、出刀也太快了,一眨眼间就要了人的性命,护卫本就碍着定北王赫赫威名不敢上前,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进退维谷起来。张觉晰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三步,硬生生拽了两个护卫挡在身前。“拿下他!本官重重有赏!”破金刀沾血的刀尖从顾长思脸颊掠过,带起一阵诡谲的光影。他抬脚狠踹,仓促被拎来当肉盾的护卫双双飞了出去,下一刻,顾长思身影便至,膝头重重抵在其中一人的胸口,压得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破金刀寒光一线,顾长思手腕翻转,眼都未眨,重重地将刀身送进了另一人的心窝。
“谁敢再动,本王送他去见阎王。”顾长思死死盯着张觉晰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传本王令,嘉定知府张觉晰,知法犯法、涉嫌走私、买卖军情等大逆之罪五条,按照大魏律法,就地拿下,违者同罪论处。”张觉晰垂死挣扎般地狞笑:“定北王,你不会以为这间屋子里有谁会听你的吧?”顾长思笃定地勾起唇角。下一刻,脚步声纷乱而至,中堂外的院子里亮起数支火把,为首的赫然是顾长思的贴身小厮祈安,他手持长剑,高举火把,身后带着一队士兵,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张面孔,张觉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嘉定城鼎鼎大名的捕头,梁执生。再往后,是一个时辰前大胆掀了“青公子”轿帘的捕快霍尘。酒葫芦还没摘下,挂在他的腰间叮叮当当响,他扶着捕快刀,在灯火飘忽中对上顾长思一闪而过的目光,冲他勾起了一抹爽朗的笑。霍尘修长的手指在腰间一勾一卸,捕快刀应声出鞘,他笑容未改,抬手一掷,长刀擦着护卫们的头皮削了过去,死死钉在顾长思身侧的墙壁上。顾长思眸色偏移,伸手抽刀,掠过左右为难的护卫,对着张觉晰当胸一脚,直接把他踹趴在地上,张觉晰一声惨叫,他顺势收腿,衣裳翻飞间手腕一翻,长长的捕快刀居高临下地逼在他的喉头。“张大人,管我叫顾疯子我没什么意见,但你真把我当疯子看,以为我会单枪匹马来挑事儿,那就是你的错了。”顾长思眼中是阴鸷冷血的快意,“所以本王还是不能赞你一句勇气可嘉,你还是——太蠢了。”“怎么、怎么可能……”张觉晰的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死死摁着顾长思的手腕,垂死挣扎道:“怎么可能,张府上下看管森严,绝不会……绝不会放他们……”他没机会知道了。梁执生带的人顷刻将所有张府护卫通通拿下,祈安上前几步,对顾长思施了个礼。“王爷,一切妥当。”“带走。”几个人上来按住了不断挣扎的张觉晰,顾长思甩了甩手站起来,掂了掂捕快刀,目光从人群中的霍尘身上掠过,蜻蜓点水似的,一点涟漪后悄然无踪。顾长思转身走了回去,短刀握在手里,刀柄对着张觉晰的心口顶了顶:“张觉晰,将功补过也好、临终遗言也罢,都去我府上地牢里面慢慢说吧。你和那狼崽子在哪里、有多少交易的地方,最好一并交代干净了。还有一件事,看见这把短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