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空气都随着顾长思的入场变得烧灼起来,霍尘勒马停在他身边,看见哥舒骨誓那愈发凶狠的眼睛,歪了歪头。“小王爷,你看那狼崽子是不是眼睛有病,我看他眼角快抽过去了。”霍尘冷冷一笑,“眼睛不好也能当大王吗?不会把整个狼族三十寨都带沟里吗?”顾长思唇角抽了抽,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顾淮。”哥舒骨誓仿佛没听见那些讥讽,神经质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不久,几日前才见过,只可惜你跑得比较快。”顾长思讽刺道,“我以为你学乖了,终于明白,见到我最好还是跑这个道理了。”“跑?我还没杀了你,我为什么要跑?”哥舒骨誓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你们大魏有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永远忘不掉我父亲的惨死,我活着一日,就不会放过你。”“那你尽管来试试。”顾长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那两把闻风丧胆的破金刀双双出鞘,哥舒骨誓闪避一滚,长刀将步辇一刀两断,没等哥舒骨誓稳住身形,短刀即刻杀到,离他喉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哥舒骨誓手腕连忙一转,堪堪将顾长思逼退几步,挣了一丝喘息的余地。顾长思不会让他缓太久,一个刀花转过便抖落了所有的血珠,再度提刀刺了上去。他攻势凶猛,哥舒骨誓闪躲不及只能硬接,短短片刻便已经过了几个杀招,看得人心惊肉跳,两个人从步辇打到地面又打上步辇,顾长思从碎裂的步辇上一跃而起,狠狠踩在哥舒骨誓用来防守的刀身上。电光火石间,哥舒骨誓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意,他手腕一翻,刀身骤然变成刀刃,顾长思眸光一沉,长刀反方向戳在地面,硬生生将自己折了回去。这一下用力过猛,落地还有长长的余力,他左手攥拳,抵在地面止住了滑出去的趋势。那边厢,霍尘刚想去帮顾长思,就被韩恩一声喊回了神。“霍侍卫!”韩恩面色带着一丝惊恐,他手中长剑抵着狼族兵手里的长刀,可多年的作战经验几乎是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后背的危机,一个狼族兵如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高高举着刀对准他的心口,要给他来个一刀穿心。蓦地,就在狼族兵即将用刀尖刺入韩恩皮肤的那一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先被什么捅穿了,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心口处冒出来,他颤颤巍巍地往下一看,一柄枪头正从他的胸前冒出了尖。霍尘手腕一翻,把那狼族兵狠狠掼到了一边,眼瞧着他抽搐了几下不再动,韩恩也解决掉面前的那个,两个人背对背相靠。“这次哥舒骨誓带来的人数不对,精锐力量也不对。”韩恩额发有些乱,“不似寻常的狼族兵,多加小心。”“韩大人也是。”
两人极快地交代一句,纷纷投入战场。霍尘手持如故枪,简直如虎添翼,一招一式除了带着杀伐果决的狠辣以外还带着赏心悦目的漂亮,那柄银色长枪如一条银龙入海,在黑压压的狼族兵里格外醒目。哥舒骨誓推开顾长思的刀,气喘吁吁道:“行啊,看来定北王找了个好帮手。”“不比狼王殿下总是墙倒众人推。”“顾淮,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哥舒骨誓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那么恨我——五年前、三年前,我都能理解。可如今的你,还记得你为什么那么恨我,那么恨我父亲吗?你真的知道又真的明白吗?”“你如果真的知道,你如果真的明白,那你应该也记得,你最该恨的人、杀的人,不是我呀。”哥舒骨誓那双眼睛泛着暗绿的幽光,“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疯魔哥舒骨誓当年见顾长思的第二面,已经在长安城的大牢里。北境十二城收复,他的父王被顾长思手刃,据说顾长思当时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还要来杀了他,执念深到就算重伤昏迷,都在紧紧揪着同袍的衣角,让他们不要放过自己。皇帝将他收归天牢,等候发落,既然没有即刻下旨砍头,那么他死的概率就不大,哥舒骨誓看着天牢里那跳动的如豆灯火,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仿佛是逃过了一劫。“世子!世子!!您不可以进,陛下说了,没有他的旨意——”“滚开!听不懂人话吗?滚开!”熟悉的声音从天牢外传来,哥舒骨誓浑身骤然颤栗起来,那是一种面对强大敌人时,恐惧、仇恨和想将他撕咬、拆吃入腹的渴望混杂在一起的本能。外面的人跌跌撞撞进来了,并不明亮的灯火映出顾长思惨白的一张脸,对视的那一刻,哥舒骨誓准备好的所有肮脏话语都吐不出来了。顾长思脸色太白了,白得像一张纸,可眼睛却在充血,显得他整个人如同索命厉鬼。那一刻哥舒骨誓无不讽刺地想,明明这个人才是这场战役里的赢家,却怎么感觉他是输得最一败涂地的那个人。顾长思双手紧紧抓着栏杆,用目光撕咬着牢里人的皮肤,上上下下几个来回,呼出一口颤抖的气。“狼崽子……你居然真的还活着。”他猝然伸手,隔着铁栅栏把哥舒骨誓整个人拎了起来,疯了一样往铁栏上撞,铁栅栏咣当作响,后面跟着的大人们要吓疯了,生怕他能将那本就苟延残喘的狼崽子活活撞死,冲上来掰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