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然无声的四境忽然起了嘈杂,杂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雪亮的火光破门而开,宁晏隔着藕莲看到那一抹亮光一点点在逼近。
心蓦地揪起,她缓缓划动舟楫往岸上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从夜色里清晰地映出来,紧接着云旭提着火把靠近岸边,隔着一丈不到的水面朝她大喊,
“夫人,出事了。”
宁晏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倏忽断了,她都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燕翎回来,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以燕翎今日这般心意,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失约,她猛地用力一划,船只用力往岸上撞去,云旭飞快抬起脚,按住即将撞岩的船,一脚替宁晏稳住船只。
宁晏敏捷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开口便问,“世子怎么了?”
云旭摇头,“世子无碍,是西山行宫出事了,世子一个时辰前奉召赶赴西山,今夜怕是回不来了,让小的告诉您,千万别空等。”
只要不是燕翎出事就好。
宁晏压在心口那块巨石得以挪开,长长吁了一口气,兀自稳住心绪问,“出了什么事?”
云旭眉头紧缩,语气低沉,“听说太子殿下受了伤”
宁晏脸色大变,险些站不稳身,半晌抽了一口凉气,慢慢寻到自己的声音,“很严重吗?”
云旭重重点了下头。
宁晏卸下的紧张很快又漫上来,她沿着石径慢吞吞往汀兰苑走,如霜与如月一前一后迎了过来,云旭跟在她身后,“夫人,要不小的护送您回国公府,在家里至少安生一些。”
“是,我正要回去。”无论如何家里还有国公爷,这等关键时刻,一家人该要在一起。
宁晏快速收拾一下,带着下人赶回国公府。
细雨婆娑空濛如烟,容山堂灯火惶惶,宁晏进去时,徐氏正服侍国公爷穿上盔甲,宁晏瞧见这等情形,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心跟着抖了一下,“父亲,母亲”
“你回来了啊”国公爷面色犹然是镇定的,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任何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国公爷将胸口的护心镜扣好,含笑与宁晏道,
“孩子,在家里陪着你母亲,哪儿都别去,爹爹去去就来。”
这一去便是两日两夜。
宁晏白日陪着徐氏,夜里回明熙堂睡觉。
婆媳二人均是沉得住气的人,谁也没露出胆怯,后来西府的两位老夫人也闻讯赶过来,大家都坐在容山堂等消息。
消息封锁得再严实,京城权贵多少闻到些风声,即便是坐在容山堂的内堂,也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来。
到了八月初一的傍晚,宁晏实在乏累了,回到明熙堂去歇个响,忽然一道寒风从后背刮来,待她转身,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对不起,我失约了”
他嗓音干得如同撕裂的绸缎,身上残留着混杂草木气息的汗味。
以前她会嫌弃,他也会避嫌,现如今这一身熟悉的汗气反而令人安心。
宁晏紧紧贴在他胸膛,双手从他腋下往后搂住他,颤声道,“我知道的,若非大事你不会失约,我都明白的”
以前是因为温顺体贴不在乎,现在是出自对于他本能的信任。
这份信任从哪里来,是他与日俱增的爱晕养出来的。
用力地贴近他,这时才发现他衣衫肩口残有一抹血迹,宁晏心猛得一揪,
“你受伤了?”
“没有”燕翎缓缓将她放开,面色沉重望着他,“太子殿下失血过多,怕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宁晏脸色一瞬间白如苍雪。
燕翎疲惫地闭了闭眼,“我先换一身衣裳入宫。”
宁晏二话不说连忙伺候他进去沐浴,这会儿谁也没回避谁,宁晏在一旁替他准备衣裳,燕翎自然而然在她面前脱下整个衣衫站在那里淋洗。
宁晏腼腆地走过去,见他后颈还有一丝皂液未被擦干,又打湿帕子踮着脚给他擦拭干净,燕翎冲洗了前身,双目沉沉凝着她不动,宁晏微微羞红了脸,面颊薄透如血,燕翎侧身啄了她一口,开始给她讲述行宫的事。
原来太子在郊猎时听闻附近有高产的农田,带着侍卫与东宫几名属官前往农田一探究竟,滑坡而下时,不小心踩到猎人暗藏的弩刀,太子运气不好,被划破了大腿内侧的动脉,血水如注,侍卫匆匆忙忙把伤口绑好,将太子驮回行宫,可惜失血过多,人已奄奄一息。
这两日太医一直在全力救治,可惜无力乏天。
事发后,皇帝立即派人彻查,也同时将三皇子与霍家一党全部给控制住,就连随驾的霍贵妃也被拘禁。
霍家以为是三皇子派人干的,三皇子以为是霍家暗中谋害太子,双方都心急如焚,骇惧交加,可惜整整三日过去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并锦衣卫和东厂,所有人都来来回回审问细查,没有找到三皇子一党动手的痕迹。
三皇子更是跪在大殿门口,宁愿自割腕血以救太子。
皇帝一夜之间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