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抖着小猪毯子尝试盖好这个大家伙。毯子这么丁点大,如何盖得住三角钢琴?可每次排练结束,他都会徒劳无功地重复这个操作,一会把它扯到前面,一会把它扯到后面,期间毯子要掉在地上好几次,经过反复尝试,最后微妙地盖住了整个琴键外加顶部的一点点面积,这也并不稳定,只要有人走过,毯子就会灰扑扑地顺着钢琴的形状滑落下来——这样余弦就足够满意了,仿佛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作。银霁从来不帮忙,她需要抱臂站在一旁,克制因厌蠢症而骂人的冲动。
“你也走到了牺牲同学这一步。”满意的余弦拍着手,结束了今天推石头上山的工作,“看,我们本来就是同类。”
这回,银霁没什么骂人的冲动,脸上还挂着真诚的笑意:“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别看我了。”
江月年木着一张脸、木着一只手,勺子插在南瓜粥里,像是陷进了沼泽地。
韩笑和银霁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看到她的新发型,都有些移不开视线。江月年一捶桌子,发火了:“我说别看我了!吃完饭我就把假发戴上,食堂里太热,我头皮敏感,闷出疹子就难办了。”
声音一抬高,看她的人却更多了。还好大家都讲礼貌,没把诧异表现在脸上,只是纷纷躲到自己那桌,不着痕迹地小声讨论着。
江月年也没办法了,气哼哼地吃了两口粥:“真是的,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做完手术我就留个寸头,还染成荧光绿的,吓不死你们!说正事。”
韩笑吐掉吸管:“你最近忙,先别管这些了。”
“那不行,我得站好最后一班岗。”江月年腰杆子一支棱,颇有些老革命家的意味,“就算那天我不在,你们一定要实时跟我推送进程——好冰!”
金城武坐下前,故意把一罐可乐贴在女朋友的头皮上,江月年只得分出心神,张牙舞爪地跟他打了一仗。
“我们给江老师准备几套霸王洗发水吧,助她早日duang回来,她还年轻,没有头发可就没有未来了。”这边厢,韩笑还在一脸认真地跟银霁商量选礼物的事,于是,战场扩大了。
——直到这时,人们对因病剃光头的态度还很轻松。
“医生是怕压迫到视神经。”用江月年自己的话说,“我是去开瓢,又不是要化疗!”
人群当中钻出个光头,并不意味着大家快要失去一个同学了,因而,在锃光瓦亮的当事人面前开玩笑是受道德允许的。
二中不对学生的穿着打扮做硬性规定,这一点写在了招生宣传手册上。虽然顾及着高中生的社会身份,确实没人乐意染荧光绿的头发,但打耳钉、化妆上课、渣男锡纸烫的大有人在,就连雷成凤都不是因为爆炸头才遭受到了异样的眼光。
对开颅手术的恐惧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这天晚上,a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降雪。晚自习课间,同学们都跑到操场上与初雪进行亲密接触,随身带着锅碗瓢盆——什么毛病,能不能浪漫点!
这也可以理解,亚热带地区的初雪是很难积起来的,还没见得一层银装素裹,马路上就纵横着肮脏的立体车辙印了。
黎万树站在主席台上,头顶一个洗干净的保温饭盒,姿势完全复刻汉代的承露仙人。身旁的朝拜者齐齐翘首以盼:“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能堆雪人……捏雪人了!”
“可是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啦!”有这么一条尸检科学:冻毙的人都是微笑脸,恰如现在的黎万树。
江月年也出来打雪仗了。说是打雪仗,其实只能从附近的灌木上收集一些武器,招式也以撒盐为主,用于驱鬼效果会更好。她跑起步来,需要分出一只手捂着头顶,看来还是不太习惯头上戴假发,等她做完手术返校后也许就能适应了,适应不了也没关系,可以找真正duang不回来的司老师取取经——实在不行,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女生顶个光头来上学,再怎么亮堂,多看几眼总能脱敏的,又不是毛囊的问题,过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成哑光了。眼下还是玩雪更重要,否则雪一化,明年何时再见?
然而事实证明,是银霁太过小看这场雪了。
放学时,雪停了。大家失望归失望,也了解a市的气候,没太当回事。可是趁人们都睡着了,老天憋足了劲儿,鹅毛纷飞地狠狠下了几个小时的雪,等早上起床拉开窗帘时,所有作息正常的a市市民都被眼前一片白茫茫惊呆了。
明昶在朋友圈里更了好几条打雪仗的动态,拍照的时候,扫雪工人还没上班,评论区纷纷表示羡慕。高中生也起得早,到校时,靴子踩在整块雪地上咯吱作响,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早自习还是要上的,同学们的心却早已飞向了操场。可惜的是,下课铃还没响,“夸差”“夸差”的铲雪声便响彻了整个校园,美妙的乐谱被剪得稀碎,焚琴煮鹤不过如此!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整个儿露出真面目的操场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奇怪的是,有不少人连饭也不吃,纷纷往办公楼跑,又有什么热闹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