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州时,曾无意中种活了一颗李桃树?”
碧云想起来了,有一年秋夏之际,山民摘了好几篓果子回来,沈瑶一面吃着桃儿一面啃着李子,她喜欢李子油润光滑,果肉紧实,又喜欢红桃滋味清甜水嫩,只是李子又酸又小吃不过瘾,桃儿呢又浑身是毛,小姑娘突发奇想,将半截桃枝折下来嫁接在李子树上,原是好玩,后来阴差阳错竟然给整活了。
“现在是四月初,正是植树的好时节,咱们试一试?”
沈瑶是个敢想也敢做的姑娘,当即顾不上吃果子,带着碧云去后院转一圈,
倒座房后面有一片园林,种着各色花草名木,黎嬷嬷说此处是谢府景致最好的院子,果然不错,往东北角去便是一片水泊,这一带十分幽静,沈瑶在当中寻到一块地,阳光直射,水分充足,地儿不大,却足够她试验。
麻烦是需讨得谢钦准许。
傍晚黎嬷嬷兴高采烈从前院得来消息,
“夫人,爷今晚回来用膳。”
沈瑶漫不经心净了手,“何时回?”
“大约半个时辰便可到家。”
“半个时辰后将食盒备好,我亲自送去书房。”
黎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是呆了一会儿,旋即按捺住喜色忙不迭去了后厨。
半个时辰后,谢钦一身绯红官袍脚踏夜色回了书房,如玉的灯芒下绰绰约约立着一美人儿。
她梳着凌云髻,独独一只碧玉簪子斜插在髻上,眉色生动如芙蓉开面,琼玉堆雪。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寻他。
谢钦负手来到月洞门前的台阶下,
“寻我有事?”
谢钦还不至于自作多情以为沈瑶示好。
沈瑶笑吟吟地朝他屈膝,“是。”
谢钦比她高出一大截,平日说话可躲开他凌厉的视线,今日借着这台阶,视线不偏不倚撞了个正着,令沈瑶有一种无处可遁的紧张。
“我想在后院开辟一个园圃种树苗,来征得您同意。”
果然如此。
谢钦并未因这句话表露出任何情绪,只颔首道,“随我来。”先一步跨上台阶上了廊庑往正房去。
沈瑶拽紧了手中的食盒,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谢钦的书房比想象中要简朴,并无过多奢华的装饰,只有数不尽的书架,一排连着一排,放着浩瀚如烟的书卷,沈瑶随着进了西书房,将食盒搁在他案前,正要替他布膳,谢钦已先开了口,
“我自己来。”
沈瑶也不坚持,退到对面圈椅里坐着。
谢钦先去内室净了手,回来替她斟了一杯茶,随后才落座用膳。二人还保持着介于陌生和熟人之间的客气。
沈瑶不打搅他,随意翻开桌案旁搁的书册,上头密密麻麻写着注解,沈瑶读得不是很懂,却辨认得出他的字迹格外好看,极其秀劲挺拔,
“侯爷的字写得真好。”好到她特别想要一幅回去裱起。
谢钦喝了一口汤随意答道,
“几个字而已,练一练也就成了。”
沈瑶俏着眼反驳,“哪有这么容易?我自七岁习字,至今只称得上工整,与你是天壤之别,”
“对了谢大人,你能否寻一幅不要的废稿给我,我回去临摹。”沈瑶想要他的字又不敢,便转了个弯儿。
谢钦将汤喝完搁在案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我并无不要的字帖,你若喜欢,我可以给你写,你喜欢什么?楷书还是行书?”
她都想要,权衡片刻,
“我想要楷书。”
“有喜欢的文章或诗词吗?”
沈瑶支支吾吾站了起来,挪到他书案附近,往上头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瞟了一眼。
“你随便写。”
谢钦唤来侍从将食盒收下去,起身回到书案,从身后架子处寻来一干净的宣纸摊开,
沈瑶见他打算下笔,立即挽起袖子帮着他研磨。
一截骨细丰盈的手腕露在外面,雪白如脂,看模样十分熟练,谢钦从笔架上挑好一支狼毫,淡声问,
“你常研墨?”
“可不是。”沈瑶难得表现,笑起来脸颊红彤彤的,“我家隔壁的刘婶婶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家里干农活,老二读书,我以前常跟着刘二哥认字,回京之前,他考进了县学,想必再过两年,便可入州学了。”
言语间有几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