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淙靠坐在床头,嘴唇毫无血色,英俊的面庞上多了几分阴鸷。
他用假身份混入别国境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唯独这一次却出了问题。
陈朝派往别国的探子很多,在燕国和魏国都有一张完整的情报网,各地的探子能保证他在异国的安全。每一次他都会使用一个没有任何漏洞的身份,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引起怀疑。他只是个普通人,异国的官员士兵并不会注意到一个普通人,除非这个普通人做出了什么事惊动了官府。
可他这次被抓,明显是元熙有备而来。
从陈朝到玉京,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出事,怎么刚刚到玉京城,元熙就知道了,就派那么多人来抓他?
消息如果早就泄露,他应该在路上就能察觉有人想对他动手。抓住他可是大功一件,路上哪个官员会放过他?
结果却是元熙亲自带人来围捕?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玉京城的探子里出了奸细。
那他也不能随意动用玉京的探子……这出逃的计划还得再想。元熙遣使去南陈,来来回回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不着急。
“殿下,消息传不出去。”被留下照顾他起居的一名侍卫小声道。
萧淙似乎早已料到,也没生气,沉默片刻问道:“那名少年呢……”
侍卫道:“卑职探听到的消息,高珩被送去庙里了。”
没事就好……元熙没伤他就好。
萧淙舒口气,想起高珩,烦躁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原本他对能在玉京遇见这位美少年极是惊讶,上一次他见到阿稚可是在建平。两地远隔千里,阿稚这样年少的人,能有多少原因会在这两地之间奔波?
阿稚唤高怀瑜兄长……
燕国皇室中,如他这般年纪的人,萧淙知道的也就只有高珩了。昨夜听到他那样喊高怀瑜,萧淙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阿稚……竟是高珩。”萧淙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大燕第一美人……倾国倾城之貌。果然名不虚传。”
初见时他便觉得阿稚惊为天人,绝非出身普通人家……没想到竟是大燕皇室之人。
可是……元熙竟已将他纳入后宫!
珩儿乃是大燕皇子,元熙竟然如此羞辱于他。
珩儿是高傲的凤凰,一身傲骨,怎能成了被元熙关进笼子里豢养的鸟儿!
来日他定要将珩儿从元熙的魔爪下救出来!
……
抓了萧淙,不过是送封信去南朝的事,元熙处理完便没再多费心。
清河王册封礼的事倒是已经闹了好些天,原本还好些人冒头反对,结果高怀瑜一遇刺,都没几个人说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故意闹事找人削,但几家勋贵也不是说动就动的,皇帝再怎么闹都是小打小闹,不可能真的下多重手。而他们要是压下皇帝一头,皇帝日后干事都得掂量着点。
可这节骨眼上,安阳侯遇刺了。
皇帝要是混蛋点,直接亲自把这屎盆子扣他们头上,那他们就是谋害朝臣。
于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礼部按照元熙意思改的册封礼章程,就那么没受任何阻碍便通过了。最惨的杨西依旧在家里待着,成日愁眉苦脸大呼倒霉。
元熙把高怀瑜受册礼的日子往后推了推,册礼仪式流程繁琐,他可不能让高怀瑜带伤接受册礼。不然那就不叫册封了,那叫折磨。
册礼仪式虽然往后挪了挪,但他正式下了诏书,册封高怀瑜为清河王。
诏书是韩尽忠亲自送到高怀瑜府上的,安阳候府的人里里外外跪了一地,高怀瑜匆匆从寝室出来,正要跪下听旨,韩尽忠一挥拂尘,道:“陛下口谕,‘让安阳侯不必跪拜领旨’。钦此。”
高怀瑜愣了一下,颔首道:“臣遵旨。”
韩尽忠这才展开册封诏书,朗声诵道:“诏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昭德以爵,昔王彝训;任贤使能,有国令典。安阳侯琅,器质卓绝,风神俊秀,文德武功,宏远大才。往因丧乱,立守燕地,抗除多难。诚节可嘉,身定大功。可使持节总管金、同、康三州诸军事燕地安抚大使,加授上柱国。进封清河郡王,食五千户。”
“臣领旨谢恩。”高怀瑜双手齐眉。
韩尽忠郑重合上诏书,交到高怀瑜手中,道:“恭喜王爷。”
“多谢公公。”高怀瑜抬起头来,却依旧垂着眸,目光落在那份诏书之上。
原本以他的身份,也算是投奔来降。他以为皇帝这份册封诏书,会是通篇的自己如何“远慕朝风”,如何识时务早早归顺大魏。那样大魏自然是富强昌盛,引得外人归属,而他可就真成了丢下故国投降归顺……
一般册封归降的人,本质不都是借机夸耀一下本朝么。
结果皇帝却是先夸了他的德行才干,又夸他当年在燕国如何有功。半字没提他身为燕国宗室,却早早跑到魏国来。
而他如此功劳,却在燕国备受迫害……这分明是又一次在打脸高玮这个前燕国皇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