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不说话,唯有在查案或是审讯犯人时才会语吐珠玑,可即便是说话时也显得沉默。这样一个人就像是平静的海,寡淡的面容下总给人一种覆盖着许多东西的感觉,倒不是刻意隐藏,只不过是可能并不习惯表达,也不愿意吐露。
原本的刑部郑尚书因为为勇毅侯府说话触怒了圣上,被圣山一道圣旨勒令提前离任回老家,新的刑部尚书顾春芳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不日便将抵达京城,成为众人新的顶头上司。
而张遮的伯乐,正是顾春芳。
陈瀛目光微微一闪,心下一琢磨,倒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于是笑一声走到张遮的身边来,道:“张主事还不走,是在看什么?”
张遮回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间既无畏惧,也无热络,仍旧是清淡淡的,只是道:“要下雨了。”
陈瀛觉得莫名。
他有心想说下个雨有什么大不了,江南梅雨时节天天下雨呢,只不过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平日里看着张主事寡言少语,好像挺沉闷的,倒没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的雅兴,想来是真正的内秀于心了,无怪乎当年顾大人能慧眼识才相中你,真是令人钦羡啊。”
张遮道:“下官本鲁钝之人,得蒙顾老大人不弃,当年苦心栽培才有今日,然而也不过是碌碌小官罢了,陈大人言重。”
陈瀛连忙摆手:“哪里哪里!”
这水榭中只剩下他二人,连声音都显得空旷。
陈瀛也站在他旁边向着天外涌动的云气看去,隻道:“郑大人直言丢官,被圣上遣回养老,顾春芳大人不日便将到任,陈某也是久闻顾大人英名,却因顾大人一直在外任职而无缘一见。张主事旧日供职在顾大人手下,好颇为他器重,算来算去,等顾大人回京时,可要托赖张主事为陈某引荐一二了。”
说实话,如今的刑部,人人都想跟张遮说上话。
奈何张遮是个闷葫芦,一看就不好搭讪。
众人有心要巴结他,或通过他知道点顾春芳的习惯,可对上张遮时总觉得头疼万分,暗地里早不知把这油盐不进、半天不说一句话的人骂过多少回了。
陈瀛这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想提前见见顾春芳,希望能有张遮这个旧日的熟人引荐,如此顾春芳即便是在清正不阿,也不至于拒绝。
怎么说他也是张遮的上峰,与其他人不同。
他觉得张遮便是不愿应允,也不好拒绝。
可没料到,张遮竟然平平道:“顾大人到任后我等自会见到,又何须张某引荐?陈大人抬举,张某不敢当。”
陈瀛差点没被噎死。
他一向挂在脸上的假笑都有点维持不住,眼皮跳了跳才勉强想出一句能把这尴尬圆过去的话来,不过抬头正要说时,却见前方的廊上走过来一道俏丽的身影,于是眉梢忽地一挑,倒忘了要说什么了。
那姑娘陈瀛是见过的。
就在不久前,慈宁宫里。
乐阳长公主沈芷衣的伴读之一,查抄仰止斋那一回的主角儿,也是……太子太师谢危打过招呼要他保的那位!
因为那一小袋松子的耽搁,姜雪宁落在众人后面,可又不想迟到太多,便干脆穿了旁边一条近道。
可没想到,水榭这边竟然有人。
隔得远远地她便看见了那道身影,心头已是一跳,待得走近看清果然是他时,那种隐隐然的雀跃与欢喜会悄然在她心底荡开。
这时张遮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
张遮轻轻搭了一下眼帘,姜雪宁却是望着他,过会儿才转眸看了陈瀛一眼,躬身向他二人道礼:“见过陈大人,张大人。”
她裣衽一礼时,一手轻轻搁在腰间。
雪白纤细的手腕便露出来些许。
张遮低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眼便看见了那一道算不上很明显的抓痕,带着淡淡的血色,那交迭了被宽大袖袍盖着的手,于是轻轻握得紧了些。
心绪有些起伏,他没有说话。
陈瀛却是向姜雪宁笑起来:“姜二姑娘也来了啊,可曾看到谢少师?”
张遮没出声,姜雪宁有些小小的失落。
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本也不熟,张遮人前人后也的确不多话,所以很快便重新挂起了笑容,回了陈瀛道:“谢先生去看了侯爷,刚才已经往前厅去了。”
陈瀛便“哦”了一声,堂堂一个朝廷三品命官,同姜雪宁父亲一样的官位,对着姜雪宁却是和颜悦色,随和得不得了,道:“多谢姜二姑娘相告了,我正琢磨着找不到谢先生呢,一会儿便与张大人同去。”
陈瀛同谢危关系很好吗?
姜雪宁心底存了个疑影儿,又看了张遮一眼,然而这死人脸竟转头看着水里的鱼和风吹的波纹,她莫名觉得气闷,便道:“那我先去了,二位大人,告辞。”
直到她走远,张遮都忍住了没有回头看。
陈瀛却是注视着她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眸底透出几分兴味之感,隻转头来对张遮打趣道:“我怎么瞧着这位娇小姐看了你不止有一眼,到底当日慈宁宫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