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叫起来:“免费师范怎么了?出来就有口公家饭吃,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就你那样的,免费师范都不录你!”爸爸走下座位去劝和了。他正在思考拒绝参加下周家庭聚会的借口,望着那个有些反光的后脑壳,银霁这么猜测着。“就是剃光头给剃坏的!”回家路上,妈妈掩着嘴笑。司机师傅高高举起拳头、轻轻落在妻子腿上:“你在这种家庭里待个十几二十年,你也一样秃。”银霁看父母心情不错,钻到前排座位中间,凹出一个天真烂漫的腔调:“妈妈,你能再讲一次他剃光头的事吗?”爸爸求饶道:“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再说吧!”妈妈才不听他的:“一周才见一次女儿,说说怎么了?而且上次回家之后,我又想起一些细节来。”“真的吗,我要听我要听!”“你元叔叔是在爸爸剃光头之后才跟他关系变好的,之前嫌弃他是个死板学生,篮球打得跟狗屎一样,在食堂都不乐意跟他一个桌吃饭呢。”“这样啊!那元叔叔为什么说他们是发小?”“等你到了四十大几岁,要是还跟高中同学保持联系,那感情不就跟发小一样吗?”“也是。”银霁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认识多久不是重点,她对发小的感情远不如与高中同学的。“当时你爸跟他班主任打赌——那个新来的班主任也是怪讨厌的,因为你爸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茶杯,她就怪叫怪叫的,你爸歉也道了衣服也赔了,她还不依不饶,要是他早点认识我……”爸爸轻笑:“是是,就差你个高一的女将替我出头了。”“少在那里阴阳怪气,银杰鹰,还不是因为你肢体不协调,外人看来就跟故意找茬一样,活该你挨批。”
第一次听说时,银霁也觉得很神奇——肢体不协调竟还是遗传性的吗?“说到底还是新班主任的问题,我们那时候可不跟现在的孩子一样,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新来的老师总得立规矩,你爸就是被她选中杀鸡儆猴的,算他倒霉。不过你说你!”司机师傅猝然挨了一巴掌,“平时畏畏缩缩的大气不敢出,那次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跟老师赌一口气,最好笑的是赌气赌到自己身上,老师看扁他,他就拿头发发誓,一定要考到年级前10,以为这样就能狠狠羞辱她——最后考没考到我忘了,只记得他天天顶个大电灯泡来上学,在我们学校一战成名,哈哈哈。”一向本本分分的次子做出此等惊人之举,爷爷有什么看法呢?不行,闲话家常时休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如果换做现在的学生,”银霁插话道,“搞不好剃光头的就是老师了。”“那也不好说,得分人。就算在九十年代,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能让老师拿捏住的,比如——你知道你老爸的前班主任是怎么走的吗?”“行了。”后视镜里,爸爸敛去笑容,打断了她的话,“就说剃光头的事,别扯这么远。”银霁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怎么怎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妈妈指着窗外的零食铺:“……哟,糖葫芦这么早就出来了呀?停车停车,我去买点。”一串冰晶大草莓并不能封闭银霁的好奇心。分析着妈妈的话,她得出结论:“爸爸最喜欢的那个老师难道是被有钱人家的学生给逼走的?”妈妈沉默着把手放到爸爸背上,给他顺了顺气。如此看来,银霁猜对了。偶尔地,银霁不在乎她的可信度,比起懂事,这里有一个人更欢迎她展现出长不大的可能性。于是她接着说:“我只是觉得,像爸爸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因为被冤枉就赌气剃光头,实在不像他会干的事。”成年男性如何容忍小辈口中“老实巴交”的评价?就算他本人不好明说,身旁的人也要帮着制止:“哎哎,怎么说话呢?”“本来就是嘛,我还觉得我爸暗恋他以前的班主任呢!”“你这孩子!”妈妈回头恐吓她,“搬出去几个月心都野了,当初就不该让你租房!”银霁可怜地道歉:“我错了,妈妈,下次再也不敢这么说了。”研究了一辈子家庭教育、主张父母应该和孩子坦诚相待的家长最怕听到这种话,所以银霁很快就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说实话,方老师确实有点作风问题,但她从没伤害过别人……”爸爸难得用踩油门表达不满:“啧,别跟孩子说这些。”“我知道,你开慢点!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海鲸生。”……谁?妈妈把视线转向车窗外,从身后可以明显看出咬肌鼓起来一块。银霁心里很清楚,现在这股真实的怒气不是冲着她来的。天真的角色还需要扮演下去:“海鲸生?就是那个家暴了还能复出的演员?我只知道他是a市人,想不到还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呢!”“我没有那种同学。”妈妈的声音染上了浓浓的恨意,“就是他把方老师的私事抖出去的,多好一个老师,最后落得那种下场——你知道这个海鲸生有多恶心吗?表面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是的,还有你同桌……”爸爸偏头看看妻子,不想再说下去,转而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老提他干嘛?气坏身子可不好。”银霁差不多明白了:海鲸生是一款古早风味余弦。“作风问题……”银霁故意提高了自言自语的音量,“该不会是当小叁吧?”“别瞎说!”很好,爸爸的怒火也被点燃了,“方老师怎么可能干那种缺德事?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妈妈也希望把炮火集中在罪魁祸首身上:“也就是有个好心的老师知道了消息,在学校组织募捐,不然怎么会让海鲸生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