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姐误会我的意思了。”季深淡声道。
赫灵爻不甚明白,直到眼前无边黑暗中,响起季深冷漠的嗓音。
“为了帮阿姐多积攒些功德,我散血养了点儿鬼物。反正与阿姐而言,只要是沾了人血的鬼物,无论缘由,都该死不是吗,阿姐对我就是如此。”
赫灵爻脸色瞬白,难以置信地握着功德链,季深在她耳边,充满怨憎的呢喃:“他们一个个罪恶滔天,才能像曾经的我一样,为阿姐的功德肝脑涂地啊。”
镇压着季深怨憎的安魂炉,彻底碎裂,他紧紧拥住面无血色的女子。
“阿姐,是不是又想杀我。可是,以前希望你一生喜乐,敬你爱你,能被你随意杀掉的人,已经死了!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既杀不了我,也生生世世逃不开我,就是身殒,也一样。”
“我能追你,到六界任何角落。”
但季深输了。
鬼界的往生池边,她一身白衣若雪,乌发披散,神色疲倦地朝他笑了下。
在他眼皮底下,跳入池中。
季深并未阻止。
像他这种罪孽深重,业障满身的恶鬼,跳入往生池,才会灰飞烟灭,而赫灵爻这种功德加身之人,跳入往生池,会得新生。
季深以为她想得道飞升,甩开他,想嘲讽她的天真,因为飞升成仙,也甩不开他了。
可季深垂眸,看到赫灵爻的魂魄在消散。
他在姗姗来迟的君烬惊呼声中,跟着跃下往生池。
他落入池中,却未如想象般灰飞烟灭,一朵又一朵金色的莲花从池中绽放,其中的九品莲花,将他托起。
季深茫然地捞起森森白骨。
不对……不对!为何他金光环绕,功德加身。
他的业障呢?
他满身的罪孽呢?
“阿姐。”季深突然害怕起来。
赫灵爻肉身已毁,附在白骨上的魂魄变得近乎透明。
她素白的手,轻点在他额头,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笑,像小时候,每每要原谅他了一般。
“季深,我仍不后悔那日取你性命。”
“但我有憾,有愧,你自六岁常伴我左右,我知道你很好,从小就特别好,若能早些发现你的苦痛,我不会让你沦落到那地步……”
“是我没保护好你,阿弟。”
“对不起……”
往生池内,绽放的九品莲花,是赫灵爻为季深攒了一生的功德。
她身上,背负着他过往的罪孽。
“以后,莫作恶了。”
季深耳边,赫灵爻声音几不可闻,又前所未有的温柔。
“也不必再躲在阴暗的角落,畏惧温暖的阳光,你可以……干干净净地,信步乌阳之下。”
“就像那年上元佳节,我为你放花灯时的祝愿一样。”
“暖日相随,一生欢愉。”
整片天地白雾环绕, 灵气充沛。
悠悠蹲坐在陌生的地方,在地面画完第一百个圈后,脸颊烫意逐渐散去。
她恢复冷静, 小心翼翼摸了摸眼睛。
还在!
想到赫灵爻一双紫眸天眼,悠悠轻叹口气。
当日鬼王季深身陨,阴阳门的出现让赫灵爻意识到不对,她勉强护住季深在赫无荆体内的几缕碎魂,阻止碎魂进入门后。
失去主魂的碎魂,没有任何意识,原本要消散了。季深反噬了那些恶鬼, 主魂活了下来,那几缕碎魂才得以保留。
随后季深入鬼界成了鬼王, 赫灵爻不知这些,以为他入了森罗地狱。以季深的业障, 难入六道轮回, 就算能入,也会坠入三恶道, 她只有将季深的几缕碎魂,放在安魂炉中,消除他的怨念。
得知万鬼咒之事,赫灵爻虽不认同爹娘的行为, 但木已成舟,身为人女,她亦无法指责两人所为, 只能离开赫家, 四处驱邪行善,为他积攒功德。
也是万鬼咒之后, 许多事浮出了水面。
得知季深是相伴已久的四弟弟,赫灵爻回想起古灵渊,陌生又熟悉的一声“阿姐”,当时她身受重伤,迷迷糊糊间摸到少年衣上的绣纹,最初隐约是花纹,不是季朝木衣上的叶纹。
她重回古灵渊,顺着布满荆棘的死生藤滑下,在季朝木寻到她的地方,发现山洞阴暗的石壁上,有大片陈旧的血迹。
赫灵爻手指触上血迹,站在石壁前许久,恍然明白了什么。
是季深背着她,离开了黑暗的古灵渊底。
她用天眼看到的,他心下三寸的弱点,不是命脉,而是他为了救她时留下的伤。
赫灵爻将季深生前的东西,小老虎,还有干枯的海棠花环,放在了棺椁里,在她给季深建的坟前,剜了一双看穿他弱点的眼眸赔给他,余生积攒功德,替他背了那些罪孽。
她依旧不后悔,当日取他性命。
那时季深已经杀疯了,鬼术是禁术,反噬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智被杀欲以及常年积累的怨念蒙蔽,继续下去,他会变成只知道杀人的